动画电影中的中国少年

在暑期档动画《哪吒之魔童降世》票房节节攀升直逼46亿，哪吒已呈现象级热潮的这段时间里，我们忍住着急沉住气，用心在做一件事——那就是制作由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官方授权的中国经典动画大全绘本第二辑，其中就有《哪吒闹海》。这部诞生于四十年前，《魔童降世》数次致敬的经典作品。

正是因为四十年前这部《哪吒闹海》，哪吒才有了勇敢无畏这样立得住的人设。在传统经典《封神演义》里，哪吒闹龙宫、杀龙子都有些任性胡闹的意味。而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创造了四海龙王作威作福的背景，让哪吒闹得有理，少年哪吒才成了我们现在所熟知的小英雄。

这是中国最早的少年动画。今天我们为火影、海贼王这些邻国漫画里的少年击节叫好，而四十年前的中国少年早已征服了西方。《哪吒闹海》是第一部亮相法国戛纳电影节的华语动画片。当影片结束，灯光亮起，影院掌声雷动。虽然错过了交片截止日期，无缘参赛，当年电影节组委会还是为《哪吒闹海》设置了特别放映奖。

法国版《哪吒闹海》海报

它属于中国动画黄金时代众多高光时刻里的一个。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所创作的少年英雄不只有哪吒，还有《天书奇谭》里的蛋生和《宝莲灯》里的沉香。中国经典动画大全绘本第二辑收录了这三位少年的故事，不仅因为故事经典有趣，还因为它们让儿时的我们完成了在诸多感情上的启蒙。

教我们大哭、大笑的画面都做出来了

老牌摇滚乐队痛仰用《哪吒闹海》片中哪吒握剑自刎的一刻作为乐队的标志，那是敢作敢当的哪吒为救陈塘关百姓作出的痛苦选择，他们觉得这就是摇滚的精神。就是这一幕让儿时的我们直面死亡，懵懂地感受到在痛苦中成长的魅力。

痛痒乐队标志，素材源自于网络

《天书奇谭》则让我们开始困惑，学会思考，还体验了分别的苦涩。这个取材自明代神魔小说《平妖传》的故事，由美影厂重新编写后变成了一个风趣幽默又意味深长的东方普罗米修斯式故事。

天上的神仙袁公传天书给少年蛋生，希望他能潜心钻研，造福百姓。谁知有三只狐狸精偷走了天书，用偷学的法术坑蒙拐骗，甚至平步青云，被招到皇宫里为虎作伥，祸害人间。蛋生恪守誓言，一路与三只狐狸斗智斗勇，最后在袁公帮助下讨回了天书，为民除害。袁公却因泄露天机被带回天庭受审，离开了蛋生。

而《宝莲灯》让我们不仅感受离别的苦痛，还倍加珍惜爱和团聚。天上的三圣母为爱带着宝莲灯下凡，多年后还是被二郎神找到，压在华山下。沉香从土地公公的口中得知自己的身世，踏上了寻母之路。他历经种种险遇，最后达到灯人合一的境界，劈山救出三圣母，母子终于团聚。

这些曾经承载了一个又一个情感共鸣的名场面全都能在这一辑绘本里找到。比如哪吒为救小妹，单挑敖丙和虾兵蟹将时让天色突变的气势.

蛋生和老狐狸不断施法，在空中变出那场让我们目瞪口呆的龙虎斗。

沉香和小猴在漆黑森林里遇见萤火虫的幽微光芒而备受鼓舞的温馨场景。

绘本和电影是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复刻动画原片并不是简单的抓屏，而是在充分尊重和理解原动画的基础上，再设计出属于绘本的视觉语言。这意味着不但要大量拉片，还要精选画面以决定绘本最终的构图。和上一辑一样，我们找到了森雨文化来做画面绘制。平均工作量就是每十余帧动画才出一页绘本。

电影用推拉或摇移等运镜等方式来表示动态场面，酝酿情绪。绘本是静态的，要如何选择才能复刻一些极具动态的场面呢？

我们就善用有透视感的画面。这样的方法很适合在平面上展现龙运动的气势。

《魔童降世》里的龙族也借鉴了《哪吒闹海》里这个表现形式

又比如哪吒最后大闹龙宫与无数虾兵蟹将对峙的场景，我们选择了俯视的视角构图，增加纵深，以一当十的气势就来了。

哪吒自刎后，长剑落地，倒地前的一刻正是悲愤情绪无限放大的时候。我们用大特写把哪吒毅然决然的委屈定格在了画面上。跳出绘本，可以说每一页都做到了海报的水准。

我们还放大了很多快乐的场面。《天书奇谭》半部是讲东方普罗米修斯传文化火种，半部是官场现形记式的讽刺。很多笑料都是从后半部来。比如县令的爸爸不小心掉进聚宝盆，接着就冒出无数个爸爸那一幕，儿时可能还读不出更多的讽刺，但那份快乐是直接，让人难忘的。

绘本里充分展现了“哪来这么多爸爸”的滑稽场面。这个笑点后来被陈佩斯学去，在魔术小品里给朱时茂变出了三个老婆，这是中国式的幽默。

不仅有名场面，绘本里还收进了很多名台词，正是这一句句话成为我们的记忆存档点。当张信哲的《爱就一个字》响起，让我们鼻头一酸的是奔向妈妈的沉香说：“妈妈，我长大了。”《哪吒闹海》里让我们哭傻了的除了“一人做事一人当”之外，还有“爹爹，你的骨肉我还给你，我不连累你”。

《天书奇谭》的配音动用了很多著名配音演员，阵容豪华到什么程度呢，比如戏里那个就一段台词，宣读圣旨的小结巴钦差，就动用了《佐罗》配音演员童自荣，效果当然是结巴得妙极了。

这些让我们悲伤、感动又大笑的台词都用漫画对话框的方式呈现在了绘本里。

同样精细的画面没有第二家

做第一辑时，我们说不单要讲经典故事，还要展现中国审美的标杆。第二辑我们仍坚持这点，把绘本画面的品质做到极致。这些中国传统故事真的太美了。

用绘本复刻中国动画巅峰之作——《中国经典动画大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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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吒闹海》和《大闹天宫》被誉为中国彩色动画长片双璧。它也是中国第一部宽银幕动画。宽银幕能很好地展现这个古代神话故事里“人、神、鬼、兽同台表演，关、海、洞、天景色齐全”的场面。

我们绘本背景设置巧用跨页，做出类似宽银幕的比例，一一重现《哪吒闹海》里的陈塘关、太乙真人仙居的金光洞等场面。

我们常说碧海蓝天，而《哪吒闹海》里的黄天碧海极具中国特色。可以明显看出《魔童转世》里的陈塘关海边的美术设计也受此影响。

有很多人质疑《魔童转世》里哪吒长相西化，没有中国审美的血缘，觉得一直以来的白衣飘飘俊朗少年才是真正的哪吒形象。而这个白衣少年，其实就出自《哪吒闹海》。

《哪吒闹海》当时的总美术设计是中央工艺美术学院院长、国徽设计者之一的张仃先生。他妙用中国壁画和门神画等民俗元素，让人物造型富有中国味道。哪吒自此剑眉星眼，有了“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的中国少年风骨。

《天书奇谭》里的人物造型也极具特色，深受中国戏剧的影响。老狐狸的头饰用的是老旦扮相，惨白脸配八字黑眼圈，老奸巨猾的样子昭然若揭。

书生狐狸有小生模样，但眼鼻间的豆腐块，终究仿的是丑角。官场里从县令到小皇帝也都是丑角眉眼。丑角虽多，但丑得各有千秋，丑得有趣。

年轻女狐狸是吊梢眼，水粉眼颊，花旦扮相，媚得很。少年蛋生则是典型的虎头虎脑，天真可爱。今日常互相调侃“骚年”，彼时骚的给狐狸，正气还是少年。

不同于《哪吒闹海》里的民族装饰风格，《天书奇谭》展示了另一种典型的中国美学，画面就好像一幅幅国画，有吴门画派的风韵，处处透着清秀古雅。比如这幕山间风景就让人想到沈周画庐山。

田野村舍里能见到鹊华秋色的意境。

古树都有古树的样。山石峰峦能见到皴法运笔，中国味十足。

可惜市面上的版本没有一个能好好画这些最能见特点的细节，甚至很多人物连细节都不在意，动画本来的精气神自然都不见了，实在让人遗憾。

我们还是细细地画，创造性地在让画面透出些宣纸的肌理，加上跨页背景的处理，使每页都好像是一幅横轴山水。

类似对细节的追求在第二辑一以贯之，不但针对主角主景，就是极小处也不放过，比如《哪吒闹海》里李靖内室的道具，《宝莲灯》里的秦俑都是认真比对复刻。

追求大量的细节，这不但要求画师做大量工作，官方人物参照、素材整理归类，也让中后期画质检查颇有些不疯魔不成佛的意思，为了不放过一个错误，我们设立专项检查，事无巨细。打样核看，便条笔记不计其数。就是通过这一个个细节，我们觉得把儿时记忆里的味道都找回来了。

还是一样好玩

和第一辑一样，好玩的益智游戏是标配。你可以帮沉香穿越迷宫找到宝莲灯，也可以试试能不能一眼识别出哪个才是哪吒的背影，或者和蛋生一起解决鸡兔同笼这个经典的数学题。

在第二辑，我们还根据每个少年设计了主题桌游。《哪吒闹海》的龙棋原型是蛇梯棋，蛇被换成了四海龙王，还是一样好玩。沉香救母历经千辛万苦，蛋生一路与三只狐狸斗智斗勇，这些少年历险都值得用桌游来重温一遍。

永远不变的少年意气

在这些少年英雄形象的背后是同样充满着少年意气的上海美术电影制片厂。当年美影厂连拍摄宽银幕的镜头都没有，借来焦距五米的镜头焦距太长，对在室内布景摄制的动画而言，拍摄场地太局促。实在没办法，那就拆了屋顶拍。

《天书奇谭》原本是BBC提议的项目，却遭临时撤资。少年负壮气，美影厂就靠自己做出了一部最独特的中国动画。《宝莲灯》在体制改革后，力排众议选择了诸多大胆的尝新，取得了很大的反响。

我们的主编任溶溶今年95岁了。这位“90后”的少年在序中说，有上海美术电影厂是中国小朋友的福气。我们希望这份福气照拂到更多小朋友，也希望曾被这些中国少年感动过的大朋友能从这辑绘本中找回属于自己的童年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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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莲灯》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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